【凌李】假正经
这次写的有点长。
01
凌远出门丢垃圾,又遇见了上个月搬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个子高,人也瘦伶伶,抱着个大纸箱出电梯,打着卷的刘海汗津津地贴在额头上。
箱子堆得很满,打眼可以看见很厚一摞漫画书。
再下面有几个游戏手柄,旁边是娃娃机里抓出来的蜡笔小新,眉毛和主人一样粗。
李熏然看见凌远,迅速咧出一个十分热情的笑容:“你好你好,我是新搬来的。”
他从抠着纸箱边缘的十指中匀出一根,费劲地指了指凌远家对面的那扇门:“住那。”
凌远点点头:“你好。”
这个月他们已经遇见过很多次,这么面对面倒是第一次。
凌远面无表情地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年轻人:“穿得太少了。”
“啊?”
“你穿得太少了。外面冷,你在出汗,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凌远说完,准备去走廊拐角丢垃圾,年轻人在他身后小声叫了一声,“哥”。
“怎么了?”
“那什么,我腾不开手。钥匙,”年轻人偏了偏身子:“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钥匙在裤子口袋里,背面那个。
凌远走过去,李熏然配合地转过身去:“麻烦你啦。”
裤子口袋还挺深,凌远摸了两下才摸出一串钥匙,钥匙扣是黑猫警长。
凌远和黑猫警长机智凌厉的大眼睛对视片刻,走到李熏然家门口,顺便帮他开了房门。
李熏然还抱着纸箱,凌远顺手把钥匙扣挂在纸箱顶端那个耀武扬威的蜡笔小新手上:“这眉毛,还挺像你。”
02
赵启平收到李熏然的微信。
李sir的微信头像也是黑猫警长,据他本人所说,勇敢,善良,正直,特别符合他的形象。
赵启平嗤之以鼻:“黑,也像。”
其实李熏然也没多黑。
只是他当警察之前都是又白又嫩单凭颜值也能从幼儿园一路称霸到大学毕业的,当了几年刑警,硬生生晒黑一层。
赵启平是李熏然他哥,从小穿着开裆裤撅着屁股玩泥巴一路长大的,长着长着两个人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李熏然是武力值爆表的优秀人民警察,出门揍天揍地,回到家乖得跟兔子似的。赵启平每天握手术刀,表面上没什么战斗力,可关上门来欺负李熏然从来是轻轻松松。
黑猫警长的头像愉快地出现在赵医生的手机屏幕上。
李熏然:刚才又见到对面的医生了!
李熏然喜欢住他对面的医生,最俗套的一见钟情。
运气好了几天可以擦肩而过一次,也足够小李警官一个人乐上半天。
普遍的一见钟情都是对于颜值的单纯屈服,有幸彼此屈服就是两情相悦。
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惺惺相惜。
鉴于李熏然同志从幼儿园收到第一封情书到如今,始终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对于自己弟弟这次的一见钟情,赵启平最初十分吃惊,并表现出了十足的关心。
他最开始对李熏然的单相思抱有很大的期待,没少出过馊主意。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李熏然对人家还是停留在一见钟情的阶段。
开始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一点没长进。
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没问出来。
赵医生本人的恋爱史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正中红心的,他搞不明白李熏然这磨磨蹭蹭藏着掖着的暗恋会有什么结果。
赵启平懒洋洋眯着眼睛,飞快地回复:哦,就你那点出息,等有一天被人摸了屁股再跟我说。
打完,手机丢一边,继续敲论文。
一秒后,屏幕又亮了。
李熏然那边气势磅礴地发过来三个字。
摸!过!了!
李熏然把消息发过去,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他所谓的摸屁股,也只是人家帮自己摸了摸钥匙,即使如此也是李熏然鬼迷心窍才敢开口。
赵启平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哎呦,厉害嘛然然,怎么搞的?
嘿,这次还真有点出息了。
李熏然理直气壮:就摸了,你别问。
赵启平:好好好,我不问,我问点别的,你是不是躺在床上偷着乐呢?
抱着抱枕在床上笑的李熏然立刻板下嘴角,严肃回复:没有,你低俗。
想了想,又咬着下唇继续进行免费的情感咨询。
“你上次说的我做了,我穿少了,没用啊。”
“他看到了吗?”
李熏然下唇咬得更加用力:他看到了,让我多穿点,容易感冒。
哦,两个不解风情,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萝卜一个坑,没错。
赵启平简单粗暴地得出结论。
万里长征原地扑腾了一个月才爬出一厘米。
当然,对于李熏然这种人,这也算是质的飞跃。
赵启平琢磨着,准备再给李熏然出出主意,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
他退到微信主界面,看到自家院长的头像冒了出来。
赵启平看见凌远找他就条件反射地头疼,无非意味着加班、开会和出差。
凌远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又不容拒绝,这次也是。
发来的内容倒是破天荒的出人意料,凌远问:有个卡通人物,小孩,眉毛粗,叫什么?
赵启平对着这句话愣了半天,再往上翻翻聊天记录,他和凌远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凌远安排任务,赵启平回复一个“收到”。
赵启平:院长等等啊,我帮你问问。
这方面,李熏然比他懂得多。
赵启平体内不安分的躁动从小就有征兆,他一边叹气一边念叨“有情不必终老”的年纪,李熏然乐呵呵穿一条大裤衩盘腿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赵启平场外求助李熏然,有个卡通人物,小孩,眉毛粗,叫什么?
李熏然秒答:蜡笔小新啊,怎么了?
他看了看纸箱最上端站着的小新,手上还挂着凌远摸过的钥匙。
李熏然爬到箱子旁边,小心地把小玩具紧紧攥到手里。
赵启平再去回复凌远:蜡笔小新。师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凌远说,没什么,很可爱。
屏幕前的赵启平摇摇头,凌远居然夸人可爱。可怕。
于是,这一夜的凌远以观看专业解剖视频的严肃态度,抱臂观赏了一集半的《蜡笔小新》。
并没有对门那小子可爱。
03
从李熏然搬过来的那天起,凌远就知道李熏然的那点小心思。
眼睛不会骗人。
更何况李熏然那眼睛长得,别人的眼睛会说话,他那双眼睛说话唱歌诗朗诵,甚至可以说相声,情感太丰富。
虽然不太看得出来,但凌远是个情感技能早早点满的老司机。
只不过凌远练车技的时候,李熏然还在小学用试卷折纸飞机。
赵启平和谭宗明勾搭到一起之前,套路连着套路,你一招我一式,从来高不可攀自成神话的谭总那段时间恨不得搂着小赵医生喊祖宗。
那些日子整个医院都密切关注着小赵医生的情感动向,凌远除外。
院长对这事没发表过意见,作壁上观看高手过招。
他知道李熏然偷偷惦记他,难免也就多注意小孩几次。
一注意,就完蛋。
李熏然喜欢存零食,他好几次在电梯间碰到从超市大包小包凯旋归来的李熏然,购物袋里满当当塞着五颜六色的包装袋。
囤食,总像个小动物的习惯。
其实李熏然对凌远,也像小动物。他不敢独占,又放不下,于是每天盯着这块蛋糕看,只看一看也满足。
李熏然不加班的时候生活规律,加起班来没日没夜。凌远也加班,某个午夜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在走廊里遇见,李熏然手里还拎着楼下买来的海鲜粥,等电梯的时候没人说话,李熏然小声跟凌远了一句“好吃”。
第二天凌远也去吃了,并没有比他的手艺好。
李熏然路上遇见流浪猫,会去粥店买粥喂一喂。凌远遇见过几次,李熏然摸着猫的脑袋在墙角和它说话。
还有许多小细节,鲜活又真实。
千帆过尽,河边翻船。
虽不妥当,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套路见多了,对这种直白不懂掩饰的总是没什么抵抗力。
赵启平隔天去凌远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院长办公桌上多了个装饰品。
刻板的办公桌上唯一的装饰品。
一个穿着睡衣的蜡笔小新。
赵副主任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凌远头也没抬写病例:“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赵启平摸摸鼻子:“院长,这是打算要个孩子啦?”
凌远写字的笔尖顿了顿:“差不多吧。”
这句话惊得赵启平回去又琢磨了半天。
不对吧,他们院长连个媳妇都没有,去哪弄孩子。
捡一个?
04
凌远还真捡了一个。
他下班回家,出电梯,看见李熏然蹲在家门口玩手机。
平时挺大一个人,窝起来倒显得小了不少。
凌远不着痕迹地加重了脚步,李熏然被熟悉的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惊到,飞快地收了手机站起来,像被老师发现上课偷看小人书的学生。
站起来才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点。
对方似乎并没在意李熏然的反应:“怎么不进去?”
“没带钥匙。”李熏然局促地搓搓裤缝,语速快得仿佛跟领导汇报工作:“我哥下班顺路,等会给我送钥匙。”
“哦。”凌远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开自己家门了。
李熏然惦记着手机上没通关的鳄鱼洗澡,又舍不得让凌远走,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看人家。
凌远开了门,把钥匙收进口袋:“来我家等吧。”
“啊?”李熏然受宠若惊。
“进来等。”
李熏然在凌远漠不关心的注视下假装犹豫了几秒。
凌远似是不耐烦,先转身进去了,门给他留着。
李熏然于是立刻脚步轻快嘴角带笑,两三步窜到了对面。
凌远家的布局和装潢都很简单,整体干净到令人发指。
很符合医生的职业习惯。
李熏然小心地挨着沙发边坐下来。凌远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笑你。”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总是容易尴尬的,而这里的主人似乎也没打算化解这种气氛。
凌远端来一个纯白的盘子,里面放着两颗苹果两个橘子,坐到李熏然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开始手法娴熟地进行削皮切片工作。
李熏然安静看了会凌远的动作,总觉得尴尬,摸出手机继续他的鳄鱼小顽皮爱洗澡。
空气仿佛都是焦虑的,密不透风亲吻着他的皮肤。
简简单单一个关卡,死了又死,死了又死。
在第三次失败之后,凌远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很难啊?”
李熏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抬头看见凌远在看自己屏幕,挠挠后脑勺:“还行。”
“怎么玩的,跟我说说。”凌远象征性地往李熏然这边靠了靠。
李熏然受到鼓励,倾过半个身子凑到凌远身边,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要把这里的水引到小鳄鱼的浴室里,这些有毒的会爆炸,还有这个是水蒸气……”
李熏然说完,把手机递给凌远:“你试试。”
凌远抽了张纸擦擦被果汁弄脏的手指,开始帮鳄鱼洗澡。
现在年轻人喜欢搞的这些东西他是不太明白,不过在李熏然发着光的热切视线里,院长大人还是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手游体验。
在李熏然时不时“点这里”“那个会炸不能点”“对对对”“好好好”的指点下,凌远有惊无险地通了关,中老年人似乎并没有再来一局的兴趣,把手机还给李熏然。
警察先生宝贝似的收回手机,在黑掉的屏幕上看到自己藏不住笑容的脸。
凌远站起身:“水果切好了,你吃吧。我去做饭,晚上想吃什么?”
居然要留我吃饭!
李熏然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搜索出一个简单好做不累人的菜谱。显得自己不挑剔好养活。
凌远已经拉开了冰箱门:“得了,别点了,冰箱里东西不多,我看着做。”
凌远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李熏然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晕晕乎乎去骚扰赵启平:你猜我在哪呢!
赵启平正在谭宗明的车上,谭总开车往李熏然家那边去,他家平平要给弟弟送钥匙。
“知道你进不了家门,我们三十分钟就到,别催了。”
李熏然:我在对面医生家里。
赵启平:他还挺热心,靠谱哦然然。
李熏然:所以你们慢点。
赵启平:慢不了,晚上老谭有会,赶着回去。
日理万机的谭总亲自开车给自己送钥匙,李熏然不敢说话了。
很不幸,在李熏然将将坐上凌远家餐桌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不用看也知道是赵启平发微信给他,告诉他他们到了。
李熏然挣扎片刻,看看这一桌简单又漂亮的菜,装作没感觉到手机的振动。
赵启平在楼下连发三条消息李熏然都没回。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满脑子转的什么弯弯绕,赵医生铁面无私地开始打电话。
可怜的李熏然同志,第一筷子矜持的小青菜还没夹进碗里,手机铃声就响了。
李熏然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凌远慢条斯理剔着鱼刺提醒他:“手机响了,是不是你哥哥来了?”
只能接电话。
李熏然垂头丧气下楼取钥匙,头发尖都是大写加粗带拼音的委屈。
等在楼下的赵启平拍拍他的肩膀:“有进步,都蹭人家家里去了,四舍五入我算你们睡过一次。”
“我一口都没吃到。”李熏然嘟囔。
赵启平朝他笑得暧昧。
拉风跑车的车窗摇下来,谭总向李熏然笑一笑,喊赵启平:“宝贝儿,走了,我急着回公司。”
李熏然目送霸道总裁和他的扎心宝贝消失在夜色中,握着光秃秃一把钥匙,又一个人垂头丧气掉头上楼。
回忆着自己家里的冰箱里还剩点什么,要不然还是煮个泡面凑合一下?
凌远在等他,靠着门框看手机。
听到电梯到层的声音,凌远把手机放口袋里,给李熏然了两个保温盒:“回家吃吧,还热着。”
这一套动作十分自然,以至于李熏然觉得自己要认真道谢也显得别扭。
小警察晕晕乎乎捧着两个透明保温盒回了家。
荤素搭配合理,几样菜摆得整齐,看起来像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05
赵启平才上车,手机就响了。
他以为是李熏然这祖宗,叹着气开锁,发现是凌远。
凌远最近关心的事情越来越奇怪。
“一个游戏,给鳄鱼洗澡的,是什么?"
赵启平简直要怀疑领导是不是背着群众有一个私生子,最近接回家养了,所以一会要看蜡笔小新,一会要玩小游戏。
也只能想想,赵启平把这条消息转发给李熏然,请求友军支援。
李熏然正冒着幸福的泡泡大口大口吃饭。
心情颇好地给赵启平做了科普,并表示这个游戏很不错,自己已经和对面的医生一起玩过了!
向赵启平汇报完今日收获,李熏然端着被吃到干干净净的两个饭盒去厨房,认认真真洗了三遍。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放在桌上晾着的餐具,笑了。
干净的玻璃面上映出他的样子。
李熏然迅速恢复冷静,自言自语着走开:“太傻了。”
走两步,没憋住,还是笑了。
第二天上班,开会前的间隙,赵启平瞟到凌远在玩游戏。
嗯,鳄鱼小顽皮爱洗澡。
院长绝对是有私生子了。
绝对。
06
日子光荣地迈进三月。
李熏然和凌远默契地建立了蹭饭与被蹭地关系。
李熏然会做饭,但他并不喜欢做,吃吃食堂或者点点外卖,很符合现代年轻人的生活习惯。
凌远会做饭,谈不上喜不喜欢,一个人吃的话也就是凑合做做。
逮到过几次对面的年轻人拎着打包的餐盒回家,被自己发现又不好意思地挠头发。
以后如果下班的时间遇得上,凌远就会让李熏然一个小时后到他家来吃饭。
两个人总不方便随便凑合了,于是院长家餐桌上的花样不断翻新。
虽然喂不胖李熏然这个不长肉的反人类体质,但两个人之间关系的飞速进步让李熏然十分满意,每每吃完饭躺在自己床上,总要抱着被子打几个滚。
这样愉快的蹭饭频率逐步增加,从一周一顿,渐渐变成了每天准时报道。
凌远六点半给李熏然留一道门,小孩隔几分钟就晃晃悠悠穿着居家服来了。
那衣服上印着的图案凌远认得,《狮子王》里的小狮子。
某日餐桌上,凌远偶尔提起他们医院有个年轻的医生,专业素质过硬职业素养也高。
缺点是长得好看,目前已经成为本院一大祸害。
早年间隔三差五就有不同的面孔堵到医院来给小医生表白。
后来这小医生找到了命中注定那一半。
另一半这位先生也是个人物,一个人闹出了过去几十个人的气派,今天一束花明天一束花,医院门口接人的车基本不重样。
李熏然咬着餐后水果跟着感慨:“听起来好像我哥。”
“原来不止他一个?现在的年轻人,会玩。”
“我不是这样的。”李熏然表忠心。
“嗯?”
“上个月,情人节,我花也没收到一束。”李熏然并不在乎这些,伸手去摸盘子里的草莓。
“想收啊?”
“没有。”李熏然把草莓整个塞进嘴巴里,唇间隐约露出一丝水灵灵的红:“就是没收过。”
“谈过恋爱吗?”凌远似乎来了兴趣,撑着头看他。
“没有。”李熏然回答得快,这个答案迅速暴露了他空白的感情史。
尽管你硬件过硬,可没有实战经验,上场也只有犯晕的命。
“想谈吗?”凌远问得随意。
李熏然喉头滚了两下,答不出来。
“有喜欢的人了吧。”
“算是吧。”他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你谈过吗?”
凌远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李熏然一番,于是小李警官明白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傻极了。
怎么可能没谈过。
这天李熏然走的时候,终于和凌远交换了联系方式。
尽管他们已经是一起吃过许多顿饭的关系,按照赵启平的说法,四舍五入那可不得了。
但之前也没有必要的沟通需求,所以两个人一直停留在面对面交流的阶段。
凌远说他要出差半个月,在外地,快递信件什么的都不方便,麻烦李熏然帮忙收一下。
于是,李熏然的微信联系人列表里堂而皇之的躺了一个凌远。
回家,李熏然偷偷把和凌远的聊天窗口郑重置顶。
赵启平挺诧异地给李熏然发了一条消息:然然,怎么换头像了?
本来是黑猫警长,现在换成了一张自拍。这角度看过去眼睛尤其大,圆啾啾地看人。
李熏然颇为骄傲:我加他微信了!
赵启平:哦,我们然然还挺闷骚。
李熏然:看了他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赵启平:中老年人嘛,都这样。
李熏然没再回赵启平,他又一次点进凌远的朋友圈,里面寥寥几条几乎都是随手拍的风景。
他认真地从头到尾刷了一遍,满足地把手机压到枕头底下。
睡觉。
一墙之隔的凌远也在看李熏然的朋友圈。
忙起来了一个月没有一条,闲下来了一天几条。
自拍不多,翻过去半年也就那么几张,随手存了。
07
李熏然以为拿到了凌远的微信号,就会有很多交流。
其实并没有。
凌远走了十天都没有联系李熏然。
以至于李熏然恨不得在微博上转发一条锦鲤,拜托凌远快点来个快递。
他正开着微博界面犹豫着要不要封建迷信,凌远的消息倒真的来了。
凌远说,下午有个快递,你在家吗?
李熏然等了一分钟。
淡定回复:在。
李熏然整个下午都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看电视,快五点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快递小哥的电话。
他手指上转着钥匙环下楼了。
快递小哥抱着巨大一束花,站在楼下。
这么大一束花,他也是很多年没送过了。
李熏然签快递的时候,快递小哥打量几眼眼前的年轻人:“你对象的?”
李熏然大言不惭小脸一红:“差不多吧。”
差不多吧?
差不多的。
“那是还没成,追你呢?”
李熏然抱着花落荒而逃。
他捧着花笨手笨脚地换鞋,桌上的手机亮了。
于是李熏然也来不及穿拖鞋,扑到沙发上看凌远的消息。
“取了吗?”
李熏然回复:拿了,是花啊,谁送你的?
凌远那边半天没回。
李熏然就和餐桌上那巨大一束花面面相觑了半天,琢磨着送花给凌远的人会是谁,什么样的人啊。
五分钟后,凌远才回复他。
“刚才接了个电话,回的慢了。”
“送你的。”
李熏然怔了片刻,猛地站起来,舍不得关和凌远的聊天界面,光着脚跑到卧室去翻挂历。
三月十四号。
是白色情人节吧?
“院长,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过了一分钟,凌远那边不紧不慢地回复:“国际警察日?”
李熏然在极度的激动之后瞬间失落。
握着手机,有点颓然,所以是国际警察日给警察送的礼物?
谁会警察日送玫瑰花啊……
他缩回沙发上,手机丢到一边。
屏幕又亮了,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李熏然有些置气,他并不知道其中原因,可亮着微光的屏幕实在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一边感慨自己的没出息,一边爬起来拿手机。
“还是白色情人节,是吧?”
凌远说。
李熏然能感觉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好像脸腾地红了。
一定红了。
他光着脚跑回餐厅,盯着那束花,觉得每个花瓣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手机在他手心嗡嗡地振动,凌远拨了个电话过来。
大洋彼岸的声音平稳地漂洋过海,有些失真,这是李熏然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凌远的声音。
“怎么不回消息了?”凌远的声音听起来有让人眼眶热一热的温柔。
“所以到底是哪个节日?”年轻人眨眨发热的眼睛。
“你喜欢哪个?”凌远诱导他。
“我……”李熏然犹犹豫豫。
“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李熏然攥着手机把这句话颠来倒去品了半天。
没品出来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如果他胆子够大,把这当成一次表白,凌远也没意见?
“我喜欢!”李熏然深吸一口气:“……我一直怕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的。”凌远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着安抚猫科动物的哄骗意味。
李熏然没再说话,凌远隔着千万里也能听到他躁动不安的呼吸声。
“好了好了,没事的。”
李熏然摁摁自己眼角,试图冷静。
“我马上要开会,一个小时以后再说,先挂了。”
凌远这电话挂得干脆,并没有李熏然猜想中缠绵的难分难舍。
不过凌远挂电话的那一瞬间,听筒里传来的那一声,是对着手机亲了一下。
是吧?
日落时分的李熏然用听筒捂了捂自己心口,嘿,李熏然,他亲了你一下。
08
李熏然捧着手机站了十分钟,身体中最漫长的一条反射弧终于转过来这个大弯。
他抖着手指给赵启平发消息。
赵启平听完李熏然的故事,简单了当回了五个字:你是不是傻。
人家撩到这个份上,你还在望花兴叹,也是有本事。
李熏然给那捧漂亮的玫瑰拍了张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他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能配个什么字,于是只发了那么一张照片。
赵启平是第一个评论的。
然然,打算什么时候睡他啊?
李熏然回复:不太好。
赵启平秒答:你怕什么?屁股又不是没被摸过。
李熏然把脸埋在抱枕里,拒绝回答。
赵启平追过去一条:当时被摸了多嘚瑟,现在怂什么!
09
一个小时后,赵启平的朋友圈收到了一条回复。
“凌院长回复了你的评论”。
凌院长:赵启平?
三个字,威力大得赵启平头皮发麻。
震惊过后,小赵医生一个电话十万火急打给李熏然。
你他妈二十几年找不到对象,好不容易找一个居然是我领导?
对方正在通话中。
此刻的李熏然正趴在家里采光最好的窗口,对着落日余晖在脸上笑出几道小褶子。
凌远的声音漂洋过海穿云拨雾地落到他耳边,比一个吻还轻。
“等我回家。”
10
十五年前,某个午后。
正直青春期的赵启平扯着变声期的嗓子酸溜溜念过一句诗,那时候总对不完美的爱情有着没道理的向往。
“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
李熏然穿着短裤盘腿坐在他身边,一手薯片一手遥控器。
听到这句,转头看赵启平。
“有情为什么不要终老?”
纤瘦的少年拧起粗眉毛:“我要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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